沉痛悼念俞孔坚教授
今晚,微信上突然收到阎老师转发的一则新闻,标题赫然写着“巴西CNN报道俞孔坚教授遇难身亡”。我一时难以置信,回复问:“真的假的?”随即,北大微信群中接连涌现的消息,证实了这一噩耗。
初识俞老师,是我刚参加工作之时。他担任北京大学校园规划委员会委员,因工作需要我经常发短信、写邮件通知他参加学校规划会议。会上,他常以宏阔的视野和犀利的见解引人注目。至今仍记得他曾提出将中关村北大街下挖为地下车道,地面改作步行区,以连接北大东门外的物理学院、化学学院等区域与燕园主校区。这一设想极富创意,令人耳目一新。可惜后来北京地铁四号线的建设,使这一方案失去了实施的可能。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武汉大学,却以类似方式将老武大与原测绘大学校区融为一体,印证了俞老师构想的前瞻性与可行性。2006年他与李迪华老师带领团队深入研究,撰写了《北京大学燕园校区景观规划报告》,视野开阔、资料丰富,我本拟将它收入《北京大学规划文选(1914-2013)》,也征得了俞老师的同意,颇为遗憾的是正式出版时因报告篇幅过长等原因删去了。
2007年后,俞老师为在北大筹建设计学院、落实学院编制,多次向学校提交报告,多数文件被校领导转至发展规划部处理。我遵照领导指示,经常去向他了解情况、听取意见,交往日渐频繁。他常在北大科技园的办公室接待我。那间办公室宽敞明亮,沿墙立着一排高大的书架,藏书涉猎广泛。书架显眼处悬挂着他与江泽民、胡锦涛、习近平三位领导人的合影,无声地彰显了他的博学与影响力。
俞老师在北大是一位个性鲜明学者。他著述丰富,项目众多,乐于在各种场合饱含深情地阐述自己的学术理念。据其学生透露,他每日清晨即投入工作,深夜方归,为项目奔波于世界各地。8月份我与他联系时,他在云南做研究;而昨日空难发生时,他正在巴西拍摄纪录片。他的勤勉与才华赢得了国际景观设计学界的广泛认可,屡获重要奖项。记得2016年4月19日晚10点42分,我深夜备课时突然收到美国艺术与科学院Dave Nuscher的邮件,通知北大有两位学者新当选该院院士,俞孔坚教授名列其中。当时我已离开行政岗位,不解为何邮件仍发至我处。我立即将邮件转给俞老师,三分钟后便收到他的回复:“谢谢广宽,非常惊喜!这是北大的荣誉,没有想到!我尚没有接到任何通知!谢谢告知!孔坚。”短短十分钟内,越洋往来的三封邮件,以最快速度将这一喜讯传回国内。
在交往中,我深感他多年奋斗创办学院的曲折历程颇具学术研究价值。2013年底,我向他提出研究设想,他欣然支持,陆续为我提供了大量珍贵材料——工作档案、个人日记、往来邮件等,并多次接受访谈,还赠多部著作和教材。研究历时颇长,初稿完成后,我担心文中某些内容尺度较大,不知他会作何反应。然而将相关章节发给他审阅后,他不仅没有愤怒和抱怨,反而很高兴地邀我到他办公室细聊,慨叹创业之艰难、现实之复杂,鼓励我写得再深入、再直白些。书稿交付出版社后,出于社会影响考虑,我根据编审人员的要求几番修改、删减与匿名化处理,在终于以《中国研究型大学学院设置决策过程研究》为名出版。收到样书后我很快赠给俞老师审阅,他当日便认真阅读,读完后对某处表述持提出异议,特意用黄色记号笔标出,质疑另外一名受访者的表述可能有偏见。次日早晨,他发来微信,反馈说此书“总体写得很好”,记录了一代爱国知识分子的艰辛历程,“为当代中国海归画像,具有历史价值”,并鼓励我继续研究,还发来两篇文章以示支持。读罢他的反馈,我深佩其胸襟之开阔,本想开学后再约他访谈,不料琐事缠身未及安排,竟等来了如此噩耗,留下了一大遗憾。
俞老师的突然离去,让我失去了一位非常尊敬的师长与朋友!谨以这篇文字沉痛悼念俞孔坚教授!
谢广宽 2025-9-24